我坐在社區中心的教室裡，手指笨拙地滑動著手機屏幕。老師耐心地指導我如何用視頻通話，我努力記住每一個步驟，卻總是在最後一步出錯。旁邊的老友記們也都在認真學習，但我知道，我們心裡都藏著同樣的疑問：為什麼我們的孩子不願意教我們這些？

記得三十年前，我也是這樣坐在餐桌旁，耐心地教著明明和芳芳做功課。那時的他們，連最簡單的加減法都要反覆練習很多遍。明明總是分不清進位，芳芳則常常把數字寫反。但我從來沒有不耐煩過，因為我知道，他們需要時間，需要耐心，需要愛。

「媽，這題怎麼做？」明明皺著眉頭，鉛筆在紙上劃來劃去。我放下手中的家務，坐到他身邊，一遍又一遍地講解。有時候，一個簡單的概念要教上十幾遍，但我從不覺得煩。看著他們終於理解時的開心笑容，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。

現在輪到我想學新東西了，卻發現這份耐心似乎沒有傳承下來。上個月，我鼓起勇氣問芳芳怎麼用手機視頻通話。她示範了兩次，見我還是學不會，就皺著眉頭說：「媽，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怎麼老是記不住？」我看著她不耐煩的樣子，心裡一陣刺痛。

後來，我聽說社區中心有手機課程，就偷偷報了名。每次上課，我都覺得很沒面子。為什麼別人的孩子可以耐心教父母，而我卻要來這裡學習？我記得明明小時候學騎單車，我扶著車後座跑了整整一個下午，直到他能夠自己騎行。現在，我卻連這麼簡單的手機功能都要靠外人來教。

昨天，我在課堂上終於學會了視頻通話。我興奮地打給芳芳，想給她一個驚喜。她接起電話，驚訝地說：「媽，你怎麼學會的？」我笑著說：「社區中心的老師教的。」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，然後她說：「哦，那很好啊。」我聽著她平淡的語氣，心裡突然湧上一股酸楚。

晚上，我翻出舊相簿，看著明明和芳芳小時候的照片。那時的我，總是耐心地教他們各種各樣的事情——繫鞋帶、寫字、騎單車。現在，他們長大了，卻似乎忘記了該如何對待需要學習的父母。

我明白，他們工作很忙，壓力很大。但每當我想起當年教他們功課的情景，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。那時的我，從不覺得教他們是負擔，反而覺得是一種幸福。現在，我卻成了他們的負擔，連最基本的耐心都得不到。

社區中心的老師說，很多老人都有同樣的感受。我們不是學不會，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和耐心。可是，為什麼我們的孩子不明白這一點呢？他們小的時候，我們給了他們無限的耐心和愛，現在輪到我們需要幫助時，卻發現這份愛似乎沒有回報。

我看著手機裡芳芳的照片，心裡充滿了迷茫。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這些感受，怕她覺得我是在抱怨。我只能默默地繼續學習，繼續適應這個越來越陌生的世界。但我知道，在我心裡，永遠留著一個疑問：為什麼我們的孩子，不能像我們當年對待他們那樣，對待我們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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