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虎岩的舊時光

陳耀輝

我坐在茶樓的圓桌旁，手中握著一杯溫熱的普洱茶，茶氣模糊了眼前的景象，卻讓記憶更加清晰。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老虎岩老街坊的茶聚，幾十年未見的面孔，如今再次相聚，彷彿時光倒流，帶我回到了那個充滿人情味的徙置區。

兒子幫我加入「老虎岩老街坊」的Facebook群組時，我心裡既期待又忐忑。期待的是，終於能與那些失散多年的老朋友重逢；忐忑的是，不知道他們是否還記得我，是否還能像從前那樣無話不談。群組裡的照片一張張翻過，那些熟悉的名字和面孔，像一把鑰匙，打開了我記憶的匣子。

茶樓裡，阿強坐在我對面，他的頭髮已經花白，但笑容依舊爽朗。他夾起一塊叉燒，放進我的碗裡，動作自然得彷彿我們昨天才見過面。阿芳坐在我旁邊，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，她的手溫暖而粗糙，讓我想起當年她媽媽做的蝦餃，香氣撲鼻，總是讓我們這些孩子垂涎欲滴。大頭文的頭不再像從前那樣大，但他的笑容依然憨厚，他低頭喝著茶，偶爾抬頭插幾句話，語氣裡滿是懷念。

我們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向了過去。那些在老虎岩徙置區的日子，像一部老電影，在我們腦海中緩緩播放。記得那時候，整個屋邨只有阿強家有一台黑白電視機，每到傍晚，我們一群孩子就擠在他家門口，等著看《如來神掌》。電視機的畫面雖然模糊，但我們的眼睛卻亮得像星星。阿強家的門框被我們擠得歪歪斜斜，他媽媽拿著掃把出來趕人時，我們總是笑著四散逃開，卻又在下一秒偷偷溜回來。

放學後的日子，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。整個屋邨就是我們的遊樂場，我們在樓梯間跑上跑下，在晾衣架下鑽來鑽去，在垃圾房旁玩跳房子。有時候玩得太瘋，媽媽們就會拿著衣架出來追著打。我們一邊跑一邊笑，直到氣喘吁吁地倒在樓梯上。那時候的快樂，簡單而純粹，像陽光下的肥皂泡，閃著七彩的光。

樓下的陳婆婆，是我們共同的回憶。她總是笑眯眯地給我們糖吃，還會教我們包餃子。她的手藝很好，餃子皮薄餡多，咬一口，汁水四溢。我們圍在她身邊，學著她的動作，雖然包得歪歪扭扭，但她從不嫌棄，總是誇我們聰明。那時候的屋邨，像一個大家庭，誰家做了好吃的，總會分給鄰居；誰家孩子生病了，大家都會幫忙照顧。

茶樓裡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，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。阿強提起我們曾經在廢棄的儲物室裡玩捉迷藏，我被蜘蛛嚇得尖叫的往事，引得大家哈哈大笑。阿芳則想起我們偷看她家吃飯的情景，她媽媽做的蝦餃香氣四溢，總是讓我們這些孩子垂涎欲滴。大頭文默默地聽著，偶爾插幾句話，語氣裡滿是懷念。

茶聚結束時，我們依依不捨地告別。阿強提議下次去老虎岩舊址看看，大家都贊成。走在回家的路上，我看著街道兩旁的高樓大廈，想起了當年低矮的徙置區。那些歡聲笑語，那些溫暖的人情，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，都隨著時光流逝了。但我知道，這些記憶永遠留在我們心中。就像那首老歌裡唱的：「時光一去永不回，往事只能回味。」我們雖然老了，但那些美好的回憶，永遠年輕。